雨声未歇。
萧洛离默然坐在亭中,雨水将他的长发打湿,贴在面颊上。
他的双手,在轻轻的抚弄琴弦。
欲弹又止。
他看不见,所以并不知道,他的身后已然站了一位白发儒袍的老者。
那老者默默的看着萧洛离的身影,在心底轻轻道.
洛离,你就慢慢的成长起来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像你父亲一样站在扬州茶会的最高处,睥睨江湖。
所以现在,不是你悲伤的时候。
《潇湘水云》。
萧洛离静静抚弄着若离琴,却好像天地间便只有这一方琴,还能记得他。
不远处,几匹快马奔来,萧洛离的耳力自然听不到,那老者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白衣撩动间,他的身影已在百米之外。
“来人绕行。”
老者站在路中间,沙哑的声音道。
他面前的八匹马嘶声不停。
“老夫说……来人,绕行。”老者一字一字道。
这八名骑者甚为有名。他们正是雁北的马贼头目,号称凌云八骑,刀法如行云流水,江湖中人死于其手的不计其数。
所以,他们自然不会给这么个嚣张的老头让路。
“老头,你脑子坏了吧?”当先的骑者斜眼笑看着这佝偻的老人,“你让我们让路就让路,你当你是谁?”
老者叹息一声:“我弟子在弹琴,我不想人打扰他……你么这些山匪,说不得也得让你们吃些苦头了。”
说罢就径自离开,往亭子的方向走去。
而那八人连同八马,都凝立不动,竟是不知不觉中被老人连人带马一同点住了穴道。
能动的,唯有八对眼珠,其中隐藏不住的惊骇欲绝。
游君临默默的守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人演练枪法。
那人一身素衣,身形伟岸,正是天策李承恩。
“君临,你此番去万花,感受如何?”他擦了擦汗,把长枪丢在一旁,问道。
游君临不敢怠慢,道:“万花名过其实……谷内能人太少,所需虑者,唯何小绪一人罢了。”
李承恩冷冷道:“你是越发不长进了!”说罢一脚把游君临踢在一边。
“你可知我身上这道伤从何而来?”他扯开衣衫,上身赫然是一道深厚的伤痕。
游君临垂首道:“可是东方宇轩?”
“错!”
李承恩一拳将茶几击碎,“若真败在东方手里,倒也不冤。”
他又持起一旁的酒坛,一饮而尽。
“不提了……你那前往其他门派的几位师兄想必也都快回来了吧?”
说罢李承恩喃喃的向内室走去。
浑然不觉,身后的游君临擦了擦嘴边血渍,带着阴狠神色的眼神望向了他的背影。
慕容四非冷眼看着面前的一群人。
“你们,是在打劫我们?”他的眼神带着不屑和玩弄,仿佛看见的这群人不是什么匪类,却是卖艺的生意人一般。
当前的人吞了口唾液,本能告诉他面前的人很危险,可他回头看着自己的几十弟兄,做出了这辈子最糟糕的,也是最后的一个决定。
“把你们身上的财物叫出来!”依仗着人多,这次五本买卖没可能做不成的,他心道。
何小绪淡淡看着面前的人们,“慕容,你这么喜欢玩弄别人的感受么?”
慕容四非轻声道:“你当然不会懂,主宰他人生死的感觉,是多么的让人上瘾。”
说完,他的一把剑已经不在身后。
对付这种人,他向来只肯用一把剑。
于是,鲜血满地。
柳凄凄和叶夕夕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所以没看到身后的一幕。
可东方茗杨天行却看到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将人命如牲畜般的宰割?都面色苍白起来,强压下心中的呕吐感觉。
而何小绪,浑身都在颤抖,不似是害怕,更像是见了血的兴奋。
慕容四非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此人,恐怕没那么简单。他心道。
“凄凄,你真的决定和何小绪走在一起么?”叶夕夕的面色如病了般的苍白。
柳凄凄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浮现出一抹别样的酡红。
“你说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他替我挡下剑的那一刻,我宁可被伤到的人是我……如此而已。”
叶夕夕是知道柳凄凄的,自然知道她的性格虽冷,但对于重要的人却是能够舍命相待,恐怕这次,她是真的动了情了……
她默默的扶住马车,忍住想哭出来的冲动,转过头去轻声道:“不知道他……他现在在下面可好……”
柳凄凄低叹一声,道:“人死如灰散,别想了吧。”她又抬起头,仔细看着叶夕夕,“倒是那个慕容少主,你确定要嫁给他了吗?”
叶夕夕没有说话。
“凄凄,你是知道的,叶家现在不像你们柳家那样势大……家里的命令,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叶夕夕默默的倚在马车卷帘上,“但是,我不会嫁给他,不管怎样,现在的我,心中不会想起任何男人了。”
只听车外声道:“叶姑娘,柳姑娘,贼人已经逃了,请不必担心。”
正是慕容四非。
“师姐,你确定我们没有走错么?”于紫寒擦了擦冷汗,回头向吴芊水问道。
“哼,寒寒,你越来越不相信师姐了哦!”吴芊水愤愤然的掏出一张疑似地图的破布,“你看看,我们现在不是到了这条河了么!顺河而下就是扬州啊!”
于紫寒四下看了看,轻声道:“那……师姐,我们该怎么离开这块礁石?雨可是越下越大了吧?”
吴芊水低头看了看不断在涨水的河流,又看了看放在礁石边的小舟残骸,终于大喊起来。
“有没有船家!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