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林小爱、摘自《不爱不散》
你到底是跟危险交手还是向好运靠近?选择相信或不相信人的每一刻,都在和危险交手。放胆冒险,小心谨慎,一个人的旅行,会愈走愈精彩!
如果没有冒险、没有迷路、没有在转角邂逅陌生人、没有赶最后一班火车赶得要命、没有期待和失望、没有看见什么都激动得像疯婆子的心情,那旅行就不像旅行了。
我喜欢一个人旅行,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需要跟任何人妥协,轻松自在没有负担,但同时我也没有忽视单身女子的旅行和危险交手的概率,在那些转角,迎面而来的有可能是幸运,也有可能是重重危机。旅行最有趣的永远是那些未知,你要不要把自己交付给陌生的文化、陌生的环境,拿着你的直觉,跟未知赌上一把?
搭了小船前往俗称蜜月岛的Gili Meno,在船上随处可见那些成双成对的人,在你眼前甜蜜爆闪,说起来我真是自找麻烦,专去那些蜜月圣地,挑战自己“享受”一个人旅行的功力有没有更上一层楼,夹在那些高头大马恩爱情侣当中的我虽然看来有些孤单,但也为我增加了更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Hey,美女,你订房了没?”一抵达Gili Meno,一个有着小卷发的黝黑男孩立刻过来搭讪,兜售岛上的浪漫双人房。“我只有一个人耶,这超出我预算了,而且我也不需要这么大的房间。”我跟少年表明我的单身预算。“那我再带你去看几家便宜一点的民宿,看你喜不喜欢?”我跟着热心充满活力的少年,勇闯岛上所有的单人套房,这才发现单身旅人在这Gili Meno要找到舒适又价格合理的住宿,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当我脑中盘算要接受超过预算却舒适的浪漫双人房,还是不舒适但价钱能接受的孤独单人房时,少年突然见义勇为提出一个雪中送炭的方案:“你要住我家吗?我家还有一间房,暂时也没有人住,有时候朋友来找我都会住我那里。”我看着少年真诚的双眼,心中想着:“一个人的旅行,果然和好运交手的机会总是比较多。”我开开心心不疑有他,立刻背起背包,跟着少年往回家的路走。
少年叫做Abi,他告诉我这几年他都跟着邮轮到世界各地工作,欧洲、美国和东南亚都有Abi的足迹,现在回到小岛上休息一阵子,帮着叔叔伯伯在码头拉客人,没事的时候就拿把吉他和朋友一起随兴表演,他喜欢这样的生活,但就是缺一个女朋友。(Abi说完看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我太敏感,对于Abi热忱却不怀好意的眼神突然感到不安了。)
就在我若有所思准备在心中拉起警戒线的时候,我们也抵达了Abi的家了,这间有着茅草屋、小花园的可爱房子,开始和我心里的不安拉扯,“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Abi比了一下他身后的大树,并且神神秘秘地从地上捡起一团棉絮放在我的手里。
“棉花树?这是棉花树?”我不可置信地拿着软绵绵的棉花在手里把玩着。“对啊,多住几天你可以多收集一些做羽绒衣喔!”Abi开心地跟我介绍起他一手打造的花园,那些他亲手栽种的花草树木,还有那些他重新铺上的茅草屋顶。“到底要不要留下来呢?”我骑虎难下,对自己该进还是退感到两难。
“行李先放着吧,我们去海边喝酒唱歌。”Abi一手拿着吉他和啤酒,一手搭在我的肩上。10分钟之后,我和Abi以及一个荷兰女孩茱莉已经坐在靠近海边的小小茅草屋里,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听Abi自弹自唱他的小岛创作曲。“我们吃吧,我们喝吧,我们是朋友,最重要的就是一起唱歌,一起喝酒!”
曾到世界各地工作的Abi,显然对这世界好奇也对爱情好奇,弹了几首也喝了几杯自制小米酒下肚之后,色胆和小动作都来了,只见他愈坐愈靠近茱莉,还不断用眼神跟她调情,我偷偷问Abi喜欢她吗,Abi用一种登徒子的笑容回答我:“Just for fun!”每个漂亮的女孩他都喜欢,然后一边继续搓揉荷兰女孩的大腿,一边对我眨了个眼,我赶紧用俐落身手离他远一点,并暗自决定喝完这杯小米酒,再听一首歌,就要回去拿我的背包投宿那略嫌昂贵却安全的双人套房。
要在小岛生存需小心的事情很多,有想跟你兜售大麻和禁药的、有看到单身女子就想占免费便宜的、有总是超载看起来危机将至的小船、有难以辨别是否加了甲醇会致命的自制小米酒,以及在我眼前酒意和色欲都已经冲脑的少年,旅行的人来来去去,有机会just for fun他们是不会放弃的。
我问Abi:“你喜欢这里的生活吗?”他说:“Of course!这里是我的第二个天堂。”“那哪里是你的第一个天堂呢?”充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我不放,配上邪恶的笑容在我耳边用气音说着:“你想知道的话,等等回家我告诉你……”我离开just for fun的犯案现场,为自己顺利脱身庆幸不已。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海边的Abi、茱莉,还有那七零八落的月光和吉他声……
记得大学毕业一个人闯荡欧洲的时候,我在布拉格一个偏僻的小车站被来自四面八方的骗子围攻,当时这些骗子冒充“假”警察要“帮”我检查车票和现金,这个理由怎么听都不像是真的,放眼四周都没有人可以呼救,当下只有自己能救自己,以一搏四怎么样都没有胜算,急中生智来一招“装疯卖傻”大叫跑走,用这辈子最快的百米速度拼了命往人多的地方跑。
当时尚未进入网络世界,你只有翻到烂的地图和快掉页的Lonely Planet(《寂寞星球》)能依靠,在长途旅行中必须找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到青年旅馆订房,还得克服各种怪腔怪调的英语,在挂上电话的同时仍然极不确定自己到底订到房间了没。
每逢面临这种小挫折小危难的时候,总有一双温暖的手伸向了我,“Do you need help?”而通常奇迹和好运也会在这个问句之后自然发生。学生时期我在欧洲的自助旅行就曾经被4个好心陌生人搭救,直接在路边就邀请我到他们家住,我很幸运,得到的是完全没有任何邪念的真诚帮助,一个人在异地感受的最大温暖,就是陌生人不求回报竭尽所能的照顾和接待。
我在很多不同国家搭过便车,每一回也都是幸运之神眷顾着我。但有没有可能你在异地和某个擦身而过的人突然看对了眼,感觉到了,你们相约一起聊天一起喝酒一起跳舞一起共度美好的holiday romance的时候,却是向危险靠近,甚至引狼入室?
有的时候你只有一秒钟的时间可以思考判断下决定─要还是不要!你不想小心翼翼到觉得全世界都是坏人,你也不想天真的以为全世界都是好人,毕竟骗财骗色割肾强暴时有所闻,每一杯离场再喝的饮料都有可能变成毒药。一个人的旅行,浪漫和冒险随时都在向你下战帖,好运坏运永远都是下一秒钟出现在你面前的双叉路口。
在清迈的时候,在泳池party认识的男孩问我要不要去他的房间,我拒绝了,问我要不要续摊到酒吧喝酒,我假装不舒服说下次吧;在巴里岛的周边小岛上,多次有人问我要不要一起呼大麻、喝一种很“特别”的酒,我都一一微笑say NO,因为我意识到危险,我必须保护自己,我早已听说有人因为那特别的酒而客死异乡。一个人的旅行,罩子真的要放得很亮,因为你赌上的有可能是极大的代价。
在巴里岛北部的村落罗威娜(Lovina)某一天的早上,一个陌生男子敲了我的房门,“哈Up,你是Mila吧,我是阿K的朋友,他叫我今天来载你去吉吉(Gitgit)瀑布玩,他说你昨天跟他说想去,但是他今天没有空就托我来带你去,免费不用钱喔!”
我拉开门缝,看了一眼这个身材壮硕、有点胡渣的黝黑男子,试图用还没醒过来的大脑逐一分析着他说的这一串话:阿K是我刚认识的在地青年(参见后文〈忘不了那双蓝色的眼睛〉),我也的确跟他提过想去瀑布的事情,这个胡渣男知道我的名字、我住的民宿和房号,想必是阿K告诉他的,我相信阿K,所以我也应该相信这个“阿K的朋友”。我在脑中迅速进行一连串的逻辑检查,最后决定跨上胡渣男那崭新光亮的重型机车,一路往吉吉瀑布的方向驶去。
重机飞快的速度吹醒了我的脑袋,我不断地问胡渣男还有多远才到,但他却顾左右而言他,一直跟我吹嘘他新买的重机有多么拉风、花了多少积蓄分期付款才买了这台车,我一点也不在乎车子拉不拉风以及速度有多快多稳,我只在乎沿途怎么都没看到往吉吉瀑布方向的标示牌,这条路到底是去哪里?他到底是不是阿K的朋友?愈来愈多的问号和疑惑,从我发冷的背脊冒了上来。
“今天天气很好,去吉吉瀑布的人应该很多吧?”我不想让胡渣男感受到我开始不安的情绪,于是故作轻松,试图用另一种方式打探我到底身处何处。……(不说话。) ……(没有回应。)机车已经离开市区,不断在山谷间爬升,青山绿水风景很好,但我已无心观赏。
“快到了,再两分钟。”终于,胡渣男回头跟我说了这句话,我心中七上八下盘算著两分钟之后我要如何脱身。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只看见一张很阳春的小桌子充当入口收票处,两个看起来小流氓模样的阿弟仔在一旁,胡渣男跟他俩交头接耳一番之后想跟我收一个莫名其妙在当地堪称天价的入场费(500元台币)。当时的状况闪人也不是,大叫也不是,只能想办法且战且走。“这又不是吉吉瀑布,为什么要这么贵的门票,你们算我便宜一点吧,你们不都是阿K的朋友吗?”姿态放低以柔克刚,最后以50元台币入场费成交。
我跟着胡渣男走进这处他口中所谓当地人才知道的私房景点,左看右看整个不怎么样的风景区只有我跟他两个人,一路上我假装赞美周遭风景的美丽,企图掩藏内心的恐惧,他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介绍著这座瀑布的清幽,突然之间,他转过头用180公分的身高、凶狠的眼神瞪着我,“拿钱出来!我载你到这里来,你要给我油钱和工钱,1,000元(台币)!如果你不给我,我就把你丢在这边,没有人会发现你!”
他一只手抓着我的肩膀,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我看不清口袋里是刀是枪,还是一不作二不休的决心。说实话当时我心中觉得大势已去,既然求救毫无胜算,只能运用智慧自救,我试图冷静下来用另一种方式化解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
“我当然会给你啊!你这么辛苦载我到这里来,又骑这么好的摩托车,不过我现在没带这么多钱出来耶,等等回去我拿给你啊~”智慧险中求,我先用柔软的声调化解他的心防。“你身上的钱先给我,我需要买烟。”胡渣男也毫不放弃。“先别急嘛,这边这么美,我们先来拍几张照片。来啦,你先帮我拍啦!”
这一招,是“化敌为友”。我告诉自己,把他惹毛是此刻最不明智的举动,毕竟当下四周无人,我处在极其不利于我的处境,如果胡渣男不爽,在山区就把我解决掉,我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没想到他得寸进尺,竟然抱着我要求亲密的自拍,天啊!当下我也只能忍辱求生,就随他意思在瀑布前拍了两张非常不舒服的自拍照,拍完之后他显然还没有要放开我的打算,并且开始用很不流利的英语和猥亵的眼神挑逗我,双手也粗暴地上下游移著,“我觉得你真的很漂亮,身材又很好,我很喜欢你,你要不要留在印尼当我的女朋友,我会对你很好……”
相信我,那些眼神和言语至今回想起来都令我余悸犹存,甚至感到严重反胃。“啊!我的脚好痛!”声东击西转移焦点,应该是此刻唯一的招数了,我假装脚扭伤,随即表现出痛不欲生的样子,原本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胡渣男见状也慌张了起来,“你可以带我回去吗?拜托你,我脚真的好痛!”“等回去我就把钱给你。”“唉呦,我的脚真的好痛啊!”我流着眼泪大声哀嚎著。
长期一个人旅行教会我的一件事,就是冷静!冷静!再冷静!尽管事情已经发展到几乎无法控制的阶段,仍然要冷静掌握最后一丝自救的可能性。炉火纯青、发自内心的演技感化了想谋财还想谋色的胡渣男,我很庆幸他应该是“初犯”还不是累犯,仍旧保有单纯的善良和人性,还不至于上演山中砍人的残酷戏码。
不过就在返程的时候,他仍然用非常不熟练的恐吓法跟我不断要钱,但也是被我四两拨千金打发掉,甚至最后还让我成功地从1,000元讨价还价到50元(台币),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我也太会杀价了!)
“你教我讲印尼话好吗?”返回市区之后,我松了一口气,继续巩固化敌为友的局面,单纯的少年听到我对他们的语言感兴趣非常开心,我想这是让我成功“杀价”的最大关键吧!于是一路上咿咿呀呀的从1数到10、早安晚安、你好再见,抵达民宿前我已经能说出简单而完整的一句印尼话:“祝你一天顺利!”
他满意地拿回属于他的50元,我极其疲惫地倒在床上品尝这刀口下的胜利。这是我离人财两失最靠近的一次,我为自己的天真自责不已,我为自己的临危不乱骄傲不已,我为每一件事情的危机转折庆幸不已,我再次告诉自己:“不要企图从别人身上得到什么,因为没有任何东西是免费的!”
“祝你一天顺利!”删去手机中和胡渣男那令人心有余悸的瀑布前自拍照,我疲惫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