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诗意的栖居在大地上。
――海德格尔
(一)
我们一行人从康定出发,在沙德乡休养一阵后,包车来到了这座位于贡嘎山下的小村落――子梅村。
7月,正逢贡嘎山地区的雨季,连绵的青山间云雾缭绕,天空的大部分时间也是阴阴的。一路上,紫色的,黄色的小花如地毯般沿两旁的草坪铺去,身处其中,宛在人间仙境,加之突然失去的手机信号,方知何谓“世外桃源”。
子梅村分为上子梅,中子梅与下子梅,每个地方都是有三户人家。过了子梅垭口,驱车再往前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上子梅,徒步的话大约一个小时可以走到中子梅,下子梅离中子梅近些,走路的话10分钟就可以到了。在为期一周的行程中,我们都会暂住在贡布大叔家的院中,早早起床,早早睡去。
子梅村的雨不大,但下得勤快,起床前一场,午饭时一场,晚上再一场,出门需得带上伞或雨衣。但若运气好,刮来一阵东风,把云雾都吹散了,呈现出来的,将是撩开面纱的别样的子梅。
清晨起来,太阳已起了一定的高度,远处的雪山终于不再是雾蒙蒙的一片,而是露出了神圣的金色光芒。远处的青山、小河,近处的房屋,牛马都清晰可见。在阳光的照耀下,冰冷的墙开始变得温暖,冒出阵阵白色的水汽。而屋檐上一排水滴顺次滴落下去,看上去就像屋子的水珠帘一般,那珠子慢慢地变少,直到消失。
往前走,是一条山路;细心地话,可以看到一条向下的小道,沿着它就可以下到河谷中。只见一条小溪款款而下,水里的石头大多已经磨圆,水上的石头还露着棱角。溪水弯折,要向前走的话,非得蹦蹦跳跳地过河。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们几个溯溪的人,鞋子或多或少湿了一些。我脱了鞋,不想湿了鞋子。踩入水中,只觉得熔自雪山上的溪水寒彻筋骨,不可久留。踩着淤泥,钻过或翻过一棵棵挡道的树干,沿着碎石子斜坡再往前走一段,溪水已汇入了一条汹涌前行的小河。我们在河边找了几块石头坐下,聊天,听歌,看眼前白色的浪花与流动的金光,看远处连绵的青山与挺拔的松树。
下午大家找到了一块草甸,在野草野花的簇拥下,每个人仿佛都化身为了自然的小精灵。或站,或坐,或躺,或拍照,或听歌,或扔帽子。远处的雪山默默矗立着,天上的云缓缓地动着,远处地牛马也停下了步伐,呆呆地不知看着什么,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我们一群人,以及我们的欢笑。
由于时区的不同,到了晚上8点,天才慢慢地变黑下来。黑色的林子里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狼与熊蠢蠢欲动,牛和马们也早早吃饱肚子,回到了它们各自的地盘。吃过饭,来到院子中,只见一轮弯月悬在半空,月光皎洁,在几乎看不见灯光的村子中,映出了屋子的影子,牛的影子,狗的影子以及我们自己的影子。另一半天空则是属于星星的。北斗七星张着巨大的斗勺,都快落到了地上了。头上,银河在黑漆漆的天空中抹出了一道乳白。
由于一次偶然的受伤,当大家跑出去玩的时候我独处了一段时间。我在田园旁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拿出《瓦尔登湖》开始看起来。偶尔一个人,几头牛经过。更多时候,是随风摆动的青稞与土豆叶,永不停息的河水的哗哗声,还有不时传来的鸦叫。这时候,那位在瓦尔登湖畔砍木头建房子的梭罗变得不再陌生,让人亲近。
每天,我们自己烧火,做饭,把自己喂饱。我们穿着足够的衣服,保持自己的温暖,并不在意每天穿什么样的衣服。而对于睡觉的地方,一个防风的屋子便是一种莫大的满足。来到此地,才容易让人知道什么是基本的生活需求,什么是祖辈们的生活方式。
种菜,放牧,采集。如果不是近些年来兴起的旅游业的话,恐怕这就是子梅村人主要的生活。到园子里摘些萝卜叶子,翻土除草。到草甸上割草,放牧,挤奶。上山挖菌子,挖虫草。代代相传,百年不变。
最后一天,我们起了个大早,沿山谷走了5个多小时,来到了挖角,坐上车,再过了一个小时,收到了各运营商的欢迎,算是正是离开了子梅,重返人世。
海德格尔说过,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们亦改造着他们的所生活的环境。随着子梅村的开放与政府政策的实施,子梅村似乎正在迎来着一场改变。它的未来殊不可知,但无疑掌握在年轻人手里。
幸运地是,趁它还没变时,我们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