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波士顿远郊的一个6500人的小镇。这里很少商业设施,日常购物都要到镇外的超市。镇中心仅有一个小店,摆着些日常用品,镇民临时少了点油盐酱醋可以到这里就急。店里货架稀疏,有喝咖啡的社交空间,楼上则不时办些画展。环境雅致、宁静,但有时不免让我感到疑惑:在这种典型的乡村慢节奏中,小店怎么会有生意维持?
直到最近,我才对小店有了再发现。我迷上自行车,总惦记着骑一次Century,即100英里(160公里)的长距离。体力不是问题。只是新手上路,换胎技术不通,万一半路上车带瘪了怎么办?于是开始寻找当地自行车俱乐部,希望有搭伴成行的机会。周末经过镇中心小店,不时看到一群骑车人在那里聚集。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好奇,停下车去问他们的来历。一位热心女士说:“店里就有我们的信息。”随即带我进门到了柜台前。我这才发现,好久不来,这冷清的小店热闹了许多,柜台上摆了一辆时髦的自行车,旁边还有许多自行车用品,我要的有关信息就摆在这里。原来这些骑车人属于波士顿近郊一自行车咖啡店办的俱乐部,这里也成了他们的一个据点。
这段偶遇让我眼睛一亮。自行车近来在西方发达国家大盛,媒体一直将之描述为一个都市现象。如今,都市的自行车热居然蔓延到我们这离波士顿四、五十公里的远郊。恐怕用不了多久,这里安静的乡间生活就会为此增色。
想想也不奇怪。自行车迷们最大的享受之一,就是到乡间远途,来回一次动辄上百公里。至于那些竞技型的自行车狂们,里程就更长了。然而,这样的旅行有个很难解决的矛盾:在人口稀少的远郊骑车不必和汽车抢路、躲开了尾气、领略着纯净的自然风光,但这也意味着长时间处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境况,一旦有小事故,如车带瘪了等,随身带的家伙不够,就十分狼狈。况且四五个小时的自行车旅行往往需要中间略微吃些东西。我们镇中心的小店,在这样的境况中正好扮演了“接济站”的角色。即使没有事故,这些俱乐部的车队也要到这里停下来休息,补充热量,等掉队的同伴。本来小店很少生意,特别是周末,开也不是,关也不是。如今一下子活了起来。我们镇的小店是如此,其他地区的小店又如何呢?如果我知道其他偏远的小镇有这种“接济站”,我就不必为安排一次160公里的旅行忧心忡忡。如果远郊到处是自行车队,那些已经快濒临绝种的乡间小店,岂不会通过扮演自行车的“加油站”而起死回生?
不久前《波士顿环球报》的报道,则从另一侧面描述了自行车向乡间的蔓延。波士顿远郊的一位妇女,开始向“汽车是远郊必须的交通工具”这一概念挑战。她本来酷爱铁人三项,但一直苦于找不到时间锻炼。有一天她突发奇想,决定骑车买菜。这要求她骑负重大的购物车,每周往返三次,总计在100公里上下。最后算下来,省下许多油钱,运动量足够,减肥效果甚佳,并经常享受乡间景色,自觉得没有再给地球添乱,心理获得大满足,甚至购物也变得精打细算,减少了许多浪费。
所有这些,仅仅是西方自行车热的一个片段:自行车正成为一种生活方式、时尚。特别是对于那些领导时尚的IT精英们,自行车几乎成了必备的“酷”行头:自行车不仅宣示着自己的健康和精力、漫无羁绊的潇洒、绿色的环保理念,而且提供着真实的方便。
自行车经济,跟着这种新的生活时尚崛起。要知道,自行车虽然看似简单,却有着巨大的市场潜力。几千美元的公路赛车,不过属于普通型,边际利润相当大。另外,山地车、漫游车、购物车、都市车、BMX小轮车、双人车、雪地车等,各种名目层出不穷,技术日新月异。许多车迷,自行车不止一辆。
最近《华尔街日报》报道了一位31岁的荷兰小伙Sjoerd Smit,典型的雅皮士。作为一位训练有素的工业设计师,他早年的理想是设计一级方程式赛车,觉得那是“工业设计的顶峰”。但毕业后自己的时尚和设计理念迅速转型,觉得汽车已经不够酷,终于成为自行车设计师。他最近的作品,是在城市青年中日益流行的固齿自行车(fixed gearbike)。这种车只有一个固定档速,脚蹬齿盘和车轮之间的传动也是固定接合,脚蹬和车轮必须同时旋转,在运行中骑车者没有停蹬的选择,因为脚蹬停等于自动刹闸。这样,固齿轮闸就省去了闸皮、闸线等装置,创造了最极端的简洁。他领衔设计的公司,设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荷兰是伦勃朗的故乡,也是当今工业设计的“超级大国”,培育了不少象Sjoerd Smit这样能把工业设计和雕塑结合起来的“美学工程师”。而由荷兰、比利时、丹麦等国组成的西北欧,如今都迅速演变为自行车王国,并逐渐把汽车挤出都市。Sjoerd Smit这样的设计精英放弃一级方程式而倾心于自行车,正是见证了这种生活时尚的转变。专家预计,自行车的全球市场规模,到2015年可达777亿美元。当然,这个数字会随着时尚的变化随时更新。不过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一个“后汽车时代”正在来临。自行车将重新塑造西方发达社会的生活和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