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逾花甲的薛璋先生参加过珠峰首次测绘。肖雷 摄
1952年8月,有这么一批15、16岁的年轻人,从全国各地来到南京。两年后,这一批年轻人从南京奔赴全国各地。4月19日,一批年近花甲的老人,又从全国各地来到南京。这一批人有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原南京测绘学校1952届学生。60年,整整一个甲子,见证了这么一批人从懵懂的少年,一步步成为全国测绘行业、乃至世界测绘行业的翘楚。第一个被全世界广泛认可的珠峰高度数据,就是出自这批学生中的一员,薛璋之手。扬子晚报记者 肖 雷
经过两年学习,17岁即奔赴祖国各地
原江苏省测绘局局长金宏馨先生,也是这批学生中的一员,他向记者回忆起了60年前的情形。“那年我只有15岁,初中毕业后,通过考试来到了这所学校,当时的校名叫做中国地质工作计划指导委员测绘学校,第二年改成南京地质学校,2000年并入东南大学。当时全国刚解放没几年,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测绘人员是建设行业的开路军,毕竟这些人手中都需要一份地图。但是那时国家还没有系统培养过地质测绘方面的人才,我们是第一批,所以仅仅学了两年,1954年,我们这一批同学就奔赴全国各地了。那时候大多数同学都还不到18岁,可以说还没成年,就奔赴祖国建设一线了。”
说起在学校学习的经历,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原甘肃省地矿局局长助理陆虎兴先生,向记者讲述了这么一个细节。“当时全年级共10个班,1班到8班是测绘班,全是男生。9班、10班是绘画班,大约是男女各一半。第一学期结束后,根据考试成绩,测绘班成绩好的同学分在1班到6班,差一点的分在7班、8班。但是和现在学校不同的,当时是把全校最好的老师都安排在7班和8班,帮助他们赶上整体进度。那时学校的老师都是国民党时期留下的大校、少将、教授等人,虽然没有教材,但是教得非常好。我们这批同学虽然只学了两年,但是学到的知识终身受用,到现在看来也不落后。”
首个国产珠峰高度数据,出自这批学生之手
珠穆朗玛峰是世界最高峰,被誉为“世界屋脊”。在2005年我国重新测量珠峰高度,得出8844.43米这个数据以前,珠峰最权威的高度一直是8848.13米。这个数据,正是1975年出自测绘学校学生薛璋之手。
薛璋先生自从1954年毕业以来,直到退休,大半辈子都在国家测绘局第一大地测量队工作。
“在我们公布8848.13这个数据以前,英国、印度等国都发布过珠峰高度,但互相之间都不认可。1975年,我国重新进行珠峰测量和科考。当时是3个分队参加,一个是登山运动员分队,一个是测量分队,一个是科考分队,我是测量分队的一员。当年5月27日,登山队到达珠峰峰顶,在顶峰竖起了红色金属测量觇标,此时我们这些测绘队员已经在海拔7050米的大地测量重力点守候了9个昼夜。经过3个昼夜的观测、计算,我们终于得出了8848.13米这个珠峰高度数据,并向全世界发布。随后这个数据很快就取代了国外的数据,并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成为珠峰高度最权威的数字。”薛先生告诉记者。
说起当时的测量,薛先生表示,那个年代没有卫星、没有GPS、没有激光等新技术、新设备,依靠的都还是相对简陋的设备。“测量定位还是依靠天上的星星,基本的原理就是以觇标、观测点和天上的某颗星星为三角,画出一个三角形,然后以此计算珠峰的高度。现在有卫星、有遥感、有GPS、有激光,虽然登珠峰同样艰苦,但技术上要成熟很多了。2005年,还是我们测量队,重新测出珠峰的高度,8848.13米这个数据停止使用。但是在国际社会,还是比较认可8848.13米这个数字。”
因为薛璋先生对我国测绘事业做出卓越贡献,1992年,薛先生成为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之一。
这批测绘人的脚步,走遍了中国的每一寸土地
在南京测绘学校1952届学生的同学录上,记者看到,新疆、湖南、江苏、贵州、广西、内蒙古、江西、陕西、山西、山东、云南、江西、吉林、辽宁、青海等等,全国各地每个省、市、自治区的地质矿产、测绘部门,都有这批测绘人的身影。用原中国地图出版社社长张学良先生的话说,“我们之前,全国总共也没有多少测绘人员。我们500多人一毕业,全都被分配到了全国各地,进行地质勘探和测绘。我们这批人,可谓踏遍了祖国的每一个角落。全国每发现一个大矿藏、大油田、大煤矿,都会有我们同学的身影在其中。”
陆虎兴先生从测绘学校毕业,1958年被调到甘肃省地质局测绘队。从此他就一直在甘肃地质局工作,一直到1997年退休。“这40年的时间,我也是见证了甘肃一座座矿业城市的兴起。50年代我们局在甘肃白银厂发现了大规模的铜矿,如今发展成了白银市。1958年在镜铁山发现了铁矿,如今发展成了嘉峪关市。70年代在白家嘴子发现了镍矿,如今发展成了金昌市。”
在校友会整理的名册上,记者看到,大庆油田、克拉玛依油田、攀枝花铁矿、白云鄂博铁矿、招远金矿、胜利油田等等,几乎我国每一个有影响力的矿产地发现,都有这一批学生参与其中。
30多人牺牲在测绘一线
60年重聚首,花名册上的不少名字都被画上了方框,再也不能参加同学聚会。金宏馨先生告诉记者,时至今日,500多名同学中,已经有80多人去世。“其中有30多人,都是牺牲在测绘一线。那个时候条件很艰苦,需要进行测绘的地方,道路等基础设施非常差,地形、地势也不熟悉,真可以说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这些同学中,有些是在沙漠中迷路走失,有些是测绘时遭遇雪崩,有些是在翻山越岭时跌落悬崖峭壁。因为找不到遗体,不少牺牲的同学连坟墓、墓碑都没有,真是把一生都献给了我国的测绘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