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梦都无想过,自己竟然会坐在一个曾是革命烈士的摩托车上,与他在沙滩旁顺风飞驰。还试过与他在东帝汶的沙滩食串烧,在香港茶餐厅叹奶茶,听他细诉他的“无间岁月”。初次见面,难以相信眼前个子不高,身材瘦削,面上常带阳光笑容,性格热心助人的Osorio 曾为国家独立和民主,而投身革命去当情报员。
这座圣堂就是独立革命的发源地
要了解他的故事,先要知道一些历史背景。他来自在二零零二年才宣布独立,成为全亚洲最年轻的国家 - 东帝汶。它位于印尼附近。十六世纪时,由于盛产农作物如棉花和咖啡等,引来葡萄牙侵略,往后四百年受着葡萄牙殖民地统治。不过,葡萄牙政府却没有认真发展过这个地方,落后贫穷的问题,从未改善过。到第二次世界大战,葡萄牙无能力兼顾此地,日本军队便乘机侵占此地,旁边的澳洲怕战事迟早祸及自己,立刻派军队道东帝汶抵抗日,两国随即在东帝汶开火。二次大战后,葡萄牙再次得到东帝汶的统治权,同样没有好好管理此地。在一九七五年,邻国印尼入侵东帝汶,展开数十年的凶残统治。
他的革命故事,从一个逃难的童年开始。
三岁的小孩,一般都在公园和其他小朋友追追逐逐。一九七五年,Osorio当时三岁,印尼军队就在当年十二月侵占并登陆东帝汶。他的爸爸刚在医院动完手术的第二日,马上带着他和家人逃到山上。他每天随着家人在树林赤脚东奔西跑,左闪右避,避过被枪杀,整整四年过着忘命天涯的日子。也是四年,印尼入侵和统治东帝汶的头四年,印尼大规模杀害当地人,人口从653,211 大幅减少到498,778,计起来约百分之二十三的人口被杀。Osorio的爸爸和哥哥亦相继丧生。
看着东帝汶奇妙的自然景色,和接触过当地人的热情友善,很难想像这个地方曾经历经战火。
由翻阅历史到亲身经历,他深深体会到数百年来,独裁和殖民地统治对东帝汶的人民带来的伤害。他决定投身革命,担任情报员。他告诉我以前是怎样用“牛肉运送子弹”。革命分子通常会预备一大批牛肉,然后把子弹插在肉中。负责检查的军人通常翻一翻见是牛肉,就养他们过关。
他说九十年代,东帝汶的通信还是非常落后,全国只有三部手提电话,他就拥有其中一部用来收集到敌方情报。一旦有消息,马上找机会通知山上或前线的队友。见面也是当时互报情报的常用途径,他还告诉我一些特务见面的约定方法。会面前,双方会获上级通知见面的时间、地点、对方的名字和特征,还有见面时的暗语。不过除此以外,一切有关对方的背景,他们都全不知情。原因是他们要作出随时失手被捕的准备。一旦被擒,任凭敌军如何严刑拷打,知道的就只有名字和特征。他说不少人以为在前方打仗的战士的处境最为危险,其实未必,双方开火,最危险不过是失去生命。我瞪大双眼问:“失去生命还不是最危险?”他说战死通常只是一时之痛。但情报员一旦被捕,绝不会立刻处决,反而会受尽百般折磨,比死更难受。而最后结果是大都是难逃一死。
我不禁问他:“值得吗?”他坚定说道:“值得!生死只是个人的事情,国家一日没有独立、没有民主,残酷的统治只会一代一代延续下去。我们都愿意为将来而付出。”说来容易,但每天都要面对死亡,每次交换情报,又要预备会被捕,然后受尽折磨,真的不怕死吗?Osorio对我一笑,说:“你错了!从我们投身革命的一刻,我们已当自己死了。一个死人怎会天天怕死。若然,那天侥幸生存,就当赚了。”
之前Osorio 来过香港,我带他叹地道香港奶茶
这位死士最终真的侥幸生存下来,在二零零二年,他见证了全国人民透过公投,用自己手上的一票,终于成功使东帝汶宣布独立,成为全亚洲最年轻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