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依旧在林间像只野兽狂奔呼啸,溪水伴着虫叫拉着生涩的小调,风声伴着树枝拍打声终于如尝所愿打断了我的好梦。我从帐篷里朦朦胧胧的钻出来时,才发现蛮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出他的“狗窝”,烧烤着傍晚抓的那只野狼,好填报他那永远也填不饱的肚子。我嘿嘿笑了两声,然后不跟他客气的拿妖刀笑纳了一块,没有理会他“哀怨”的眼神,享受着荒郊野外秋风凉夜明月的大好景致,和美味可口的狼肉。
“嗷……”一阵狼叫,不甘的打断我继续沉醉的想法。蛮骨立时左腿后移用力撑地,右腿微蹲,右手持刀鞘中部,左手虚握刀柄,非常警觉的注意四方动静。“看来,几天的赶路没让他松懈下来”。我则似乎很漫不经心的坐在原地,品尝着美味的烤肉。“三只,一前一后一右,呵呵……分兵夹击吗。屏气……要攻击了吗…….来了”狼是很狡猾的动物,可有时候人比狼还要狡猾,不,聪明,呵呵。我迅速的往右边一倒,一股腥风从我腰腹旁擦过,我右手顺势一击地面,拔刀,刀锋霍霍摩擦刀鞘口的声音还未断绝,刀锋已经顺着臂力未尽之势,从下至上,撩了一个半圆,然后稳稳的被我右手握住。没时间注意它会有什么凄惨的外表了,左脚向左小步一跨,左脚为点,右脚一扫,一个旋转,刀锋借力一个横扫,只见从前面扑来的狼从狼口直至狼尾,一分为二,但又不见分离。少时,蛮骨右肩扛着一只喉部犹有血迹的灰狼,左手掌刀,使劲在狼的毛皮上擦拭刀上的血迹,从右侧的黑暗角落里慢慢走了出来。
本着斩草除根的原则,再说我也不想睡在布满血腥味的营地,经受那些被血腥气引来的一只只蠢笨的杂毛,借用蛮骨那堪比猎狗的鼻子,像散步似地去狼巢打扫清洁。微黯的火把被风拉扯着忽忽作响,为眼前的惨景伴着凄惨的调子。巢穴前的草地上是四散的血迹,还散落着布满齿痕和破碎血肉的骨头,不用再确认了,那就是一个成年男人的骨头,我已经看的够多了。”哎……“我默默的上前,安慰的拍拍蛮骨的肩膀,轻抚他的背部,让他冷静下来。蛮骨轻轻的颤抖了下,停止了虐待两具小狼的不能称之为尸体的尸体。我接着微黯的火光慢慢扫视这个简陋的狼穴,两眼一凝,左前的草丛里依稀有一抹暗红,我看蛮骨冷静了下来,就慢慢的警觉的走上前去。一块浅红色的方巾,中间暗红色的血迹掩盖了方巾的图案,我凑近了火把,辨认了半天,才大约看出是并蒂莲,右下角有“灵溪村 妙…”的字样,血污遮盖了后面的字样。“又一场让人心痛的悲剧啊……”我扫视了一眼,从蛮骨那熟悉的眉毛眼角神情看到了另外的那个人。
谷铁野,一个有蛮族血统的孩子,被我爷爷发现在逐野一个铁矿附近的谷地里,所以取名谷铁野。因为他的血统,险些被溺水处死,当时任玄天龙城城主的爷爷保下了他,并让他加入龙城卫队,学习武艺,领兵作战。在他三十四岁时,他的妻子,我奶奶的一个贴身女婢,生下了蛮骨。谷大叔自此对他日夜督促其练武读书,稍有懈怠,必定大打出手。以至于在蛮骨幼时只喊过一声“父亲”。在蛮骨十一岁时,蛮族入侵,围城三日,不分男女老少,尽皆披甲执戈。只是蛮骨一家,因其血统,爷爷迫于无奈,限令其一家不得离屋,卫兵把守看护,一日三餐专人供应。谷大叔什么也没有说,解下战甲,上交兵刃虎符,阴沉着脸闭门跟妻子呆在了一起。是夜有巡城卫兵报告,谷铁野打晕了看护卫兵,夺其铠甲兵刃,翻城而出。第二天,正当满城跟蛮族有血海深仇的百姓大呼处死蛮骨一家时,守城将士忽然大叫蛮族退兵了……
当骑兵队找到谷大叔时,我已经快认不出他了,左眼血肉模糊,脸上布满血迹,一根黑羽铁箭穿过了他的脸颊,身上的铠甲已经跟血肉连在了一起,透过那铠甲的裂口,只有发白的肉,以及惨白的骨头,他已经流尽了血,已经无血可留了。可他那胸膛里依旧燃烧着微弱的生命之火,他睁开了眼,看见了二十一岁已是龙城卫队小队长的我,眼中一抹喜意流过,嘴唇微微的蠕动着,我连忙走上,握紧他那只剩两根手指的左手,凑近了他头颈旁,只听到含糊不清的“蛮…骨……蛮….骨…”那微小的声音,却是那么的震耳欲聋。我强忍着夺眶而出泪水,点了点头。当不止所措的蛮骨和他那泣不成声,被邻居搀扶着拼命走到这里时,谷大叔看着他的妻子,他的儿子,默默的带着笑咽下一口气。
那夜,谷大叔逃出了城,借着夜色,靠他的血统,他跟蛮族毫无区别的外貌,骗过了守卫,然后,谷大叔在蛮族主帅大帐外靠着一柄长刀,冲过了发现其破绽的亲卫兵的刀阵箭网,万军之中斩杀了主将,然后拼着一口气冲出了蛮族大营,最后流血不止倒在了岸边草丛里。最终他只给他们母子留下了一间房子,很那把本不属于谷大叔的腰刀,已经数之不清的荣誉抑或是蛮骨一身都必须背负的责任…….
冰冷的露水惊醒我时,东方已经依稀亮了起来。蛮骨在不远处的大树那里守护着我。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小心的把方巾收进了怀里。再走半天,就是灵溪村了,虽然很让人伤悲,但我们必须把这个噩耗告诉村里某个可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