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飘摇的月季（一）

今天，是米莉亚的17岁生日。
米莉亚今天心情特别好，早早的就赶到了打工的餐馆里，趁着没几个顾客，把整个餐馆都打扫的闪闪发亮。她一边哼着歌，一边在每张餐桌上插上一朵白月季花。米莉亚很喜欢月季，而她的店长——陈——也就是这家“齿留香”餐厅的主人——也十分喜欢月季，据说陈的前妻生前最喜欢的花就是月季。实际上，米莉亚对月季的喜爱也是受店长的影响。
米莉亚插完了花，转身回到柜台，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
“欢迎光临”，米莉亚行完礼才发现是陈店长。“什么啊，原来是店长，”米莉亚笑着对老板说，“欢迎回来。”陈举了举手中的袋子，“礼物，你最喜欢的LOVER店的特制草莓蛋糕。”米莉亚跑出柜台接过装蛋糕的袋子，“谢谢店长。”
“生日快乐！”店长轻轻拍拍米莉亚的头。
“谢谢！“米莉亚低着头，脸上充满喜悦的色彩。
4年前一个深夜，陈店长发现了在街角瑟瑟发抖的米莉亚“你，愿不愿意在我的餐馆打工。店比较小，所以薪水不会多，相应的，活也不是很多。怎么样？“米莉亚现在犹能想起店长当时蹲在自己面前的表情。第二天，她成了”齿留香“唯一的服务生。这四年里，店长教会了她做料理，腌制咸菜,如何让顾客感到温暖以及怎么对着他人露出微笑的表情。“齿留香”是家很小的店面，只有7，8张桌台。这四年里，在超市和连锁快餐店的挤压下，是一老一少的努力使得小店还得以生存。生活的并不富裕，但米莉亚由衷的体会到了幸福。对她而言，“齿留香”正式如同“家”一样的存在，而店长,对她来说，也是好像孤儿殷盼却无法拥有的存在——家人。
“谢谢，店长。”米莉亚遥遥头，从回忆里回到现实。“店长，一起吃蛋糕吧！”，米莉亚打开包装俨然已经准备开动。
店长的脸色瞬间似乎有些难看，但很快又恢复成平日亲切的笑脸,米莉亚马上就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你吃吧，最近医生要我注意糖分摄取量。”店长说道。
米莉亚马上想起来，是的，店长身体不是很好，也经常去看医生。生意不景气，店长的压力很大。“那么，我不客气了~”她笑嘻嘻的对店长说。
“呵呵。”米莉亚没有察觉到店长笑的不太自然。
“对了，一会把这盒咸菜送给LOVER的店长。”店长对着自顾大快朵颐的米莉亚喊道、
“恩。”满脸奶油米莉亚抬起头。

“嗨，欢迎光临。”米莉亚刚跨入店门，已经听到LOVER店长史密斯那大嗓门夹带卷舌音的招呼。
“早上好，店长”。米莉亚扬了扬手里的咸菜盒子，“您预定的酸黄瓜和酸豆角。”
“早上好，亲爱的,Mybeautifullgirl。”史密斯把咸菜放在柜台下面的柜子里面。
“OH我的甜心，谢谢你。这个腐败的城市，到处都是让人作呕的鱼腥味和各种各样的速食垃圾食品，真不敢相信这里的人们竟然习惯这种蛮荒的饮食习惯。蛋糕就不一样，高贵美丽迷人的色泽入口即化的口感都让人疯狂，可惜，我那不可爱的心脏又警告我了”史密斯说到这里，挺了挺自己硕大的肚皮“所以说，偶尔吃吃腌菜也是不错的。而陈！简直是腌菜的天才！天啊，如果没有陈的腌菜，我根本活不下去。所以说，为身在大雪中的我送来炽热木炭……”
“雪中送炭。”米莉亚提醒史密斯。
“是的，你雪中送炭的行为简直就是天使！为了表示感谢，请接受我充满爱意的KISS。”说着，史密斯已经撅起了自己的嘴。
“性骚扰就算了。”米莉亚推开史密斯的大脸。
“OH,甜心，你这样说可真是伤了UNCLE的心。这么多年——嗯，差不多四年了，我可是看着你长大了。从当初那个让人怜惜的小LOLI，已经变成了如今这个美丽动人的美少女，时间过的，哦，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光阴似箭”米莉亚赶紧打断史密斯“25块半，谢谢惠顾。”
“啊哈，差点忘了。”史密斯把钱递给米莉亚，转身从吧台端出一杯加了柠檬片的橙汁，“这是谢礼。”
“谢谢了，嗯，还是那么好喝。”米莉亚把钱装进围裙的口袋，拿起吸管吸了一口饮料。
“那是自然，这可是融汇了我的爱意的橙汁！对待客人，就是要用强大的爱让他融化，就算再挑剔的客户，华丽如钢铁的爱也能让他感动。换言之，就是要有爱！客人就是爱人……”史密斯有开始滔滔不绝。
其实，米莉亚觉得，史密斯如果不是那么过度热情加美少女动画中毒，那真是个很不错的好人。不过，真的失去这些特质，那么史密斯也不会这么“可爱”了。
二人对坐在圆桌边，史密斯爬在桌子上看着米莉亚喝橙汁。
“米莉亚，陈最近的脸色不太好啊，出了什么事么。”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米莉亚拨弄手里的吸管，脸上爬上了一抹与年龄不相衬的苦涩。最近有一家连锁店打算收购她们的店。
“我要是也有一个这么懂事的女儿就好了。怎么样，米莉亚，要不要考虑我在我的店里打工，草莓蛋糕可以随你吃哦。”史密斯出言打断了这一丝尴尬的局面。
“很有诱惑性啊，不过还是算了吧。”米莉亚故作深沉的的回答道。
“果然是这样啊，呵呵。”
“嘿嘿，那么，我先回去了。”米莉亚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恩，路上小心。”史密斯露出洁白的牙齿。
“拜拜！”整天吃甜食牙齿还这么好，不知道他用什么牌子的牙膏，米莉亚一边想着一边快步走出店门。却撞到了一个男子身上。“对不起，”抬头看清了是位穿西装的长发男子。男子摇头示意没事便走开了。
“诶，都告诉你小心了。”史密斯走了出来。
“嘿嘿。再见店长！”
“喂，米莉亚，打工的事，请再考虑一下！”史密斯一会挥手一边喊。
在那一瞬间，米莉亚觉得史密斯1米90的身影和陈店长不到1米7的身影重叠。“恩！我会考虑的！”说完，加快了脚步。

史密斯一直目送米莉亚消失在街角。之后他没有回答柜台而是走到了长发西装男子面前。
男子将一张“映江事务所”的名片放在桌子上，然后抬起头。“刚才那个孩子，吗？”
史密斯与男子目光对视，突然觉得有一股冷意。但是很快，他克制住了。现在史密斯没有往常的笑脸，他变得异常严肃。
“是的，就是那个孩子。”史密斯突然对男子深鞠一躬，还好这会店里没有其他顾客，史密斯40多岁将近两米的身高鞠起躬来看起来及其不自然。
“希望您能保护好那个孩子，拜托了！”
男子收起名片，如同变魔术一样在半空中抽出一张扑克牌。
“映江事务所，接受你的委托。”
那张扑克牌的正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两个字母
“V.I”

米莉亚一会到店里就看到了那个叫加西亚的青年男子。
加西亚，24岁，有着优秀的学历和同样优秀的口才，是打算收购“齿留香”的快餐连锁店——山田餐饮——的业务代表。米莉亚对这个油嘴滑舌的男人相当反感，以至于对他原本该算英俊的相貌也觉得厌恶。此时此刻加西亚正与陈店长说着什么，加西亚侃侃而谈，而店长的脸正一阵红一阵白。
米莉亚怒气冲冲的径直走到加西亚面前:“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告诉你们老板，不要打我们店的主意！我们的店不会卖的！请你离开！”
加西亚淡淡一笑:“Hi,米莉亚小姐，你就这对待重要的客人吗？”
米莉亚正欲发作，店长沉着脸：“够了，回厨房去!”
“可是……”米莉亚觉得自己很委屈。
“米莉亚！回厨房去！”店长苍白的脸上有青筋若隐若现。
米莉亚显然被吓到了，她愣了一下，狠狠的瞪了一眼加西亚（那眼神仿佛再说“你全家都是小姐”），悻悻的走开了。
加西亚含着笑意的看完这一幕，对陈说：“真是个好‘女儿’。”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装首饰用的小盒子，压低声音说：“如果您的夫人泉下有知，您现在有这样一个相貌酷似她的‘女儿’，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会吃醋呢。”
陈店长脸色更白了。
加西亚指了指那个小盒子：“这是最后的部分。您一直以来愿望，今晚，可以得到实现。”
陈店长颤抖的着，把手放在了盒子上。
加西亚眯起眼睛：“恭喜您，欢迎来到新世界。!”
他将柜台的上的一只白月季插入上衣口袋，看到从厨房出来的米莉亚正瞪着自己，他眯着眼睛对米莉亚说：“还会再见的。”然后留下气的跺脚的米莉亚，转身离开了。

加西亚信步走出“齿留香”，随身掏出太阳镜。他不喜欢太阳，对他来说这个城市尽管拥有“穹顶“，阳光还是太刺眼。加西亚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
“是我。”
“哦。进展的怎么样了？”
“全部棋子已经各就各位，托您的福，这么有趣的‘试验品’已经很久没遇到了。”
“是吗。”
“还有一件事情请您帮忙，请帮我向田中餐饮外事部递交辞呈，那种腐败的大企业我已经厌烦了，另外请帮我准备新的个人身份。”
“好的。那么新的名字是？”
“名字不用换，‘加西亚’这个名字我十分中意。”
“好的。“
“那么就这样，在联络。”
哔——
加西亚拿出了口袋上插那只白月季，嗅了一下，便丢尽了地铁站口的垃圾箱里。
“今晚，真是期待啊。”加西亚自言自语着，走进了列车。

陈看到米莉亚从厨房走了出来，慌忙吧那个首饰盒子塞进口袋。
米莉亚气鼓鼓把一盘烧茄子用力放在陈面前。烧茄子是陈最爱吃的菜，而每当米莉亚惹陈生气的时候就会用自己做的烧茄子来收买陈从而言归于好。
陈看到吧台上的菜后，脸色从苍白慢慢恢复红润，他什么也没说轻轻的拍了拍米莉亚的头。
米莉亚还是撅着嘴巴表示愤愤。
“傻孩子。“陈笑了起来。
米莉亚也笑了起来，她知道什么对她来说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米莉亚递给店长一双筷子。
店长拿起筷子发起呆来，良久未动。可是米莉亚相信，店长肯定会吃的。显然，店长这次发呆的时间比较长。米莉亚敲敲盘子。
“要凉了哦！”
陈终于动了，在菜入口的时候，陈很不自然的皱了一下眉头。
“很难吃吗？。”米莉亚问。
“恩。”
“觉得难吃了就别吃了。”
“恩。”陈没放下筷子，反而吃的更快了。
“哼。”米莉亚又笑了，“店长？”
“嗯？”
“我们的店子，不会卖掉的对吧。”
“恩。”
听到店长的回答，米莉亚觉得踏实了许多，尽管她深信店长会这样回答她，她还是感觉到踏实许多。她又问：“这个店，是我们的家。”
“恩。”陈突然想起来他很多年前曾经听到和自己也说过的那句——这个店，是我们的家。
米莉亚注视着陈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和你，我们，也就是家人了。”
“恩。”陈停下筷子，抬头回应米莉亚的目光。
米莉亚觉得自己不行了，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口和眼中涌出。她觉得她一直渴望却触摸不到的词语，现在能喊出来了。她控制不住了，她决定从现在开始称呼眼前的那个瘦弱的男人为——父亲。
然而她没喊出来，她差点就喊出来了，然而她没喊出来。
陈的手臂一下伸出，甚至超过本来的臂长，就那么隔着柜台一掌击在米莉亚的后颈处。米莉亚当即失去了知觉。
陈在击晕米莉亚后，就跪倒在开始呕吐，大声的呕吐，不停的呕吐，刚才吃的茄子吐的半点不剩，还带有消化液，血丝，绿色的恶臭物。强烈的痉挛在呕吐停止后还在继续。他跪倒在地，大口的喘着气。
过了几分钟，他平静之后，站起身来关掉店门解下围裙，在卫生间换过一套干净的制服，从储物间的暗匣里面取出一只折叠式轮椅和一套装在袋子里面的黑连衣裙，又从吧台下面拿出一束黑月季——中间夹杂着几只红月季——和一条褐色毛毯。接着，他把米莉亚抱了起来，解下她的围裙，小心翼翼的给米莉亚换上黑连衣裙。然后打开折叠轮椅，轻轻的把米莉亚放在上面，在给她盖上毛毯，再放上那束月季花。
最后他确认那个首饰盒子还在身上。
做完这一切以后，陈单膝跪倒在米莉亚身边。
“幸，米莉亚，抱歉……”
然后他拉过一条椅子，坐在上面，看看墙上的钟表。
他开始等，等待夜幕降临。

山田餐饮本部大楼，社长办公室。
山田胜男今天不怎么高兴，最近他打算收购全市一大批小型餐厅改造成连锁店，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顺利，在山田餐饮雄厚的资金下，竟然真有些顽固的店长软硬不吃，使得收购计划受阻，这让他堂堂山田餐饮的社长——山田胜男十分火大。
那群下贱的，没有开化的下等劣民！该死的顽固老东西们！
更让他火大的是，外事部那群只会吃喝玩乐的蠢猪，连收购店铺这样的小事都办不成。近几年来，虽然山田餐饮的生意还是蒸蒸日上，但是他明显感到了企业开始走下坡路。腐败，是腐败，有无能带来的腹板，人才的流逝是最可恶的，慢慢的企业里面只会全部剩下一堆无能的猪猡。山田胜男感到自己的万贯家财正被一群贪得无厌的蛀虫蚕食。
无能的属下，没用的东西，尤其是外事部，整个外事部都是猪。
山田怒骂道，不过他很快想起来了。外事部有一个年轻人很优秀。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加西亚。山田慢慢想起那个年轻人，那孩子的能力很优秀，眼神也很不错——是跟山田一样的眼神——充斥贪欲和野望的眼神。是的，有贪欲和野望的员工才是好的员工，欲望可以让人发挥最强的实力，这样的员工才能给企业带来最大的效益。山田自认阅人无数，也没有什么人是他驾驭不了的。如何抓住他人的弱点，榨干其全部价值，再象垃圾一样抛弃，山田精通此道。
山田决定了，明天开始公司裁员，并且提拔那名名叫加西亚的的年轻人。“杀鸡儆猴。”堂堂大社长对自己刚刚做出的英明决定非常满意。他换来秘书为自己道上一杯红酒，靠在皮椅上，举起酒杯，对着落地窗里的自己说，“干杯！”

同一时间，映江事务所里。映江.F.道格拉斯正在听“情报专家”拉尔夫.王陈述情报。
“……加西亚最早是两个半月前出现在“齿留香”，当时是被店长陈和他店的打工者米莉亚一起赶出了店，不欢而散。加西亚第二次与陈店长是在两周后，之后加西亚每两周去一次“齿留香”，到今天为止一共有5次接触……”
“两周，吗。”映江自言自语。
“是的。此外，两周之内1、没有人目击到陈在店内食用过任何食物2、齿留香附近失踪四人，有1名流浪汉1名和2名街头混混。”
“王，根据你的‘经验’，你怎么看？”
拉尔夫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很明显，陈是BD-103的服用者。”
映江站起转身看着窗外：“如你所说的话，两周四人可是很大的胃口啊。结论确定吗？”
“确定，头。此外，V.I说他已经从那个女孩身上，也就是米莉亚身上嗅到了不死族的气味。“
映江觉得像是有人狠狠的踩了自己一脚，脸上本来的严肃之情一扫而过，他像小孩一样吼道：“死胖子，你耍我？这种事情早说不久行了！人家要扣你工资！。”
拉尔夫尽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我看头你正在兴致上，所以……”
“我真的要扣你工资！”映江咬着牙喊道。
“那你就扣吧，反正我本来就是白打工，无工资可言，”拉尔夫快速的用很小的声音回了句，之后马上大声说道“下面是关于陈前妻的情报。柴田幸，生前兴趣是养花，最爱黑月季。与丈夫陈很恩爱，然而没有与丈夫一起经营餐馆，而是在山田餐饮本部上班，曾经做过山田胜男的专职文员。他人评价是位坚强又有个性的女子。四年前在山田本部大厦内失足坠楼，事故死。陈似乎认为妻子的死与山田胜男有关，曾经在四年前大闹了一场，以被拘留48小时收场。比较有趣的现象是……“拉尔夫说道这里顿了顿。
他的目的达到了，映江明显被吊起了问口：“说啊？”
“每年5月28日，也就是柴田幸生日的第二天。山田胜男都会独自一人驱车去柴田的墓地。”
“犯罪之后的自我救赎？真是让人作呕。”映江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只是推论，没有得到证实。“拉尔夫提醒老板。
“我当然知道，你还不赶快去查清楚！”映江不爽的扬了扬了自己的石头。
“好的，头。”拉尔夫笑着走出房门。
“接下来，V.I，该你干活了。“映江对着房间角落的沙发喊道。

V.I躺在沙发上，左手伸出凭空取出一张纸牌。
V.I睁开眼睛，看了看手中的纸牌说，“牌，已经开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