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四月,因为师父在草丛中里发现哭泣的我的时候正是四月,于是身为武师的师傅就给我取了这个简单到有点偷懒的名字。
我没有姓,从小我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可是我从不觉得自己是被遗弃的孩子。
稻香村的岁月
我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叫做稻香村的小小村庄,村子真的很小,从村北走到村南不过数百步,村中总共只有十几户人家。身为村长的刘洋爷爷,会做好吃点心的王婆婆,打猎很厉害的张忠伯伯,心灵手巧的织女,还有小小年纪就帮爹爹打理药店的小月姐姐,简简单单的小小村子就是我的全部。
每天,我都会跟着师傅学习武艺,我不喜欢那些刀枪棍棒,只有修习轻身术的时候我才最开心最专心,师傅总是摇头,说我浪费了自己的天资。我不懂什么叫天资,每每师傅感叹的时候我都会对着师傅傻笑。没有学习武艺的时候我就喜欢去后山竹林,躺在如毯子般的绿草中,看着不知名的小鸟在竹梢蹦来跳去。
就这样单纯快乐的生活着,直到十岁的那一天……
也是四月的一天,不知道从哪里闯进来一群山贼,村中的民兵叔叔哥哥们奋起抵抗,却终是不敌让他们杀进了村子。看着一脸络腮胡下隐约露出的狰狞笑容,我绝望的闭上眼……
“住手!”
我诧异的睁开双眼,奇怪哪里出现了个愚勇的男人,这么多的凶神恶煞以烧杀抢掠为职业的山贼,竟然让他们住手!只见明晃晃的阳光下,在村口站着一个陌生的人影,阳光太刺眼,我不自觉的眯了下眼,及待看清了这个陌生人的脸,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了呆住的感觉。
那是我无法用言语形容出的面孔,身着一袭白衣,表情淡然的负手站在那里,身上笼罩着淡淡的金光,犹如天上的神,或许这就是王婆婆跟我说过的神仙吧。
还在发呆的时候,山贼们已经一涌而上,不自觉的捂住嘴,害怕得紧闭双眼。只听得一阵嗤嗤声,接着就是一片安静……等了一会还没有任何声音,我悄悄的睁开眼,愕然发现面前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身后是一地横七竖八的山贼,却没有一丝血。我愣愣得抬起头,看着那双漂亮的眼中的柔和,傻傻得把手递过去,任他拉起不知什么时候竟坐到地上的我。
幸亏神仙哥哥出现的及时,村中除了坏了一点物品,并无损失,刘爷爷带着大伙千恩万谢,他只是笑笑,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份内之事~我知道他就要离开了,不自觉得跑到他面前,仰头叫了声神仙哥哥,他笑得好开心,微弯下身摸着我的头,说他不是什么神仙哥哥,只是一名叫顾本的万花派弟子,还说我很可爱,长大了可以也加入万花派,做一名行侠济世的侠女……
他走了,我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放到了心里,从前一丝兴趣都没有的练武学艺,我学得比师兄师姐们还用功,师傅虽然是一届武人,却也看出了我那点女儿家的小心思,他只对我说要离开可以,但是要经过他的同意,要他觉得我有资格踏入江湖,我点头,毕竟师傅养育我这么多年,无论我多想出去都不能不在乎师傅的想法。
一天天,我慢慢长大,也一件件的完成师傅给我的任务。跟着张伯打猎野猪、果子狸,跟着小月他爹学习医术,清理村外游荡的小毛贼,到远处的山贼扎营的地方杀山贼……
终于,在我16岁那一年,师傅将我叫到他的身边,送给了我一套漂亮的粉色衣裙和一把剑,我终于可以去追寻自己的梦想了,可是,却要离开师傅和村里的亲人们了,我伏在师傅腿上泣不成声……
要离开了才发现对外面我其实是一无所知,幸好师傅对我说要离开村子可以去问问王富叔,原来王富叔的那匹老马那辆车还能跑……师傅陪着我找到了王叔,王叔一口答应送我去长安。
坐在马车上,看着渐渐模糊的村子,渐渐看不见的师傅,悄悄地,我把面孔埋进掌中……
长安·红衣营地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王叔拍醒,说无法继续前进了,路上太乱,瘟疫横行,这里还算安全点的,叮嘱了我一番,置办了些村里没有的东西,王叔就赶着那匹老马回去了。
王叔把我放下的这个地方叫红衣教营地,一个无偿治病救人的地方,附近人都把红衣教的人看做活神仙,多少懂点医术的我留了下来,跟着教众治瘟疫救人,就这么过了半年,突然有一天,听说江湖5大门派3年一度的选新时候到了,各派接引人都已到了长安!
所谓选新,就是寻找合适的人来加入门派,激动的我毫不犹豫的站到了万花派的红布前,在宣纸上慎重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万花谷
随着接引人,我们一行顺着长安古道往南,过了鬼斧神工般矗立的峡谷,猛然间眼前一亮,满眼的青翠,山势绵延起伏。领头的师兄笑说,这就是万花谷了,师傅现在闭门炼药中,门中大小事务暂由大师兄代理,我们能否加入万花也由大师兄出题考验。说罢带着我们东拐西绕的走到一个紧贴悬崖恢宏大气的木制阁楼上,正在好奇的四处张望,突然听见咔咔咔的声音,脚下的木板竟然沉了下去!目瞪口呆了半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木板又停下了,引路的师兄带我们走出阁楼,一路向南,过了一座精致的石桥,我终于见到了大师兄。跟我想象中不同,大师兄居然很年轻的样子,要我猜,顶多二十多。不过紧张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去问师兄多大年纪。
大师兄很是得体的笑了笑,说欢迎我们来到万花派,他是本门的大师兄裴元……裴元,顾本,培元固本……难道他竟是与万花大师兄齐名的人物么?偷偷的脸红,忙定下心仔细倾听大师兄的话。
听起来好像比较复杂呢,要在谷中**半年,再用一月的时间完成三项考验,然后才能成为万花派门人。不过,我这近7年都在为了加入万花派努力,这点小小的入门考验怎么可能难得住我。于是平静的跟着教习师姐**、学习药草知识和药理、完成各式各样的大小任务,终于,半年过去了,在半月内我完成了大师兄给的三项考验,只要拜见了师傅,我就是万花正式门人了!!
今年合格的同门只有十位,无意中曾听见大师兄说现在越来越难收到门人了,男的轻浮,女的懒惰。我悄悄地走开,心中反驳才不是这样呢,至少我将7年前的梦想坚持到了现在,我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三天后,师傅出关了。大师兄要带我们去拜见师傅,正式入门了。激动的忐忑的跟在大师兄身后规行矩步得向师傅所在的药阁走去,沿路忍不住四处张望:漫天的花海望都望不到头,身上带着漂亮斑点的小鹿在草中轻盈的跳跃着,虽然几乎天天能看到,却还是觉得神奇。果然不愧是万花谷啊,真不知道这世外桃源般的神仙所在是谁发现建立的,心中油然升起了一份自豪,自豪我即将成为其中的一份子,自豪梦想彼端的他也在这么美丽的谷中……一路胡思乱想中就到了药阁。
师傅很和蔼的接受了我们的三跪九叩拜师大礼,笑眯眯的说要我们勤加**,光大万花,接着就叫我们可以下去了,来日方长。没错,来日方长,我已经进了门进了谷,我终会见到他,偷偷的为自己的小心思又脸红了。
在谷中的生活是平静但辛苦的,虽身为女儿身,还是要与师兄师姐们一起砍柴烧火做饭做衣,事事要亲力亲为,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幸好我本就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原在村里也就做惯了,并不以苦。
在这样的忙碌中日子流水一样的滑过了,转眼就到了中秋月圆之夜,在外修行的师兄师姐也都回谷了,心中不由激动起来,因为在这些日子的修行中凭我甜甜的笑容我早已问出顾大哥的去向。果然跟我猜的一样,他是本门的二师兄,大师兄要坐镇谷中帮师傅处理日常琐事,二师兄就在外修行为本门积德。不知为什么竟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男主外女主内。偷笑。
期待中,中秋之夜到了。偌大的殿中席地坐满了师兄师姐,偷偷地望去,奇怪,竟看不到那个虽只见过一面却仿似已相熟多年的身影,找了又找,终于忍不住趁着大家热闹的吃喝蹭到了一位相熟的师姐身边,期期艾艾的问出了自己心中所念。
只见师姐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圈却微红起来。不详的预感如潮水冲击着我猛烈跳动的心,紧盯着师姐的眼,静静地等着师姐说出……
生死树
自从那一晚后,我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只是在请示过师傅后搬到了谷中东南一处山坳中,种下了一棵梧桐树,“梧桐树,栖凤凰,梧桐树下戏凤凰”,这本是我最大的梦想,却在那一晚化成了泡沫。在离树不到百步的地方我建起了一座小小的茅屋,每天,不管再累我都会回到小屋,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还是小树苗的梧桐,耳边恍惚听见那个好听的声音说他叫做顾本,说我可爱……
原本就想追着他就这么去了,可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却要承受无数的伤痛与责任,我不想于地下见到他时怨我,即使他可能已经并不记得我是谁了吧,于是,我活着,活着做好每一件事。
这棵永不可能再引来凤凰的梧桐,我为它取名:生死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