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仿佛是从他体内某处爆发出来的。“我要对死去的人负责。什么都不能阻止我为他们复仇,老朋友。”他勉强把视线从魔剑移开,和穆拉丁对视良久,他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一点。“即使是你。”
“阿尔萨斯——我教过你怎么战斗。因为我想帮你成为一个好战士和好国王。可当个好战士很重要的一点是知道什么仗该打——还有什么武器能用。”他用一根粗短的食指点着霜之哀伤。“你会发现那个绝对不是你想要的。”
阿尔萨斯双手扶着作为剑鞘的冰块,将脸贴近它光滑的表面。穆拉丁继续说着,但他的声音仿佛来自于遥远的空间。
“听听我的,伙计。我们会找到其他办法救你的老百姓的。我们快走吧,回去想办法。”
穆拉丁错了。他就是不明白。阿尔萨斯必须留下。如果他现在离开,就等于再次失败,而他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在每个关键时刻他都受到了阻挠。
但这次不会了。
他相信圣光存在,因为他可以看到祂并运用过祂的力量;他也相信有鬼魂和僵尸,因为他曾与之战斗。直到此刻之前,他还蔑视一切莫须有的力量、灵魂、或任何事物。但现在,他的心脏因为某种仿佛在侵蚀他灵魂的企盼,向往,乃至渴求而狂跳,话语仿佛自己从他的唇间涌出,充满着可怕的饥渴。
“现在,我召唤这里的魂灵们,”他说道,呼吸冻结在冰冷静止的空气中。霜之哀伤悬在他所及的范围之外,等待着他。“不管你们是什么,是好是坏或者两样都是。我能感觉到你们的存在,也知道你们在听。我准备好了,想明白了。现在我向你们表明——只要你们助我拯救人民,我将甘愿献出我的一切,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漫长难熬的沉寂,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呼出的热气冻结,消失,再冻结,冷汗缀满了额头。他呈献出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但还是被拒绝了吗?他再次失败了吗?
这时,一声低沉的呻吟使阿尔萨斯屏住了呼吸,突然间冰块平滑的表面绽出一道裂缝,它曲曲折折的飞速向上延伸,扩展,直到阿尔萨斯几乎看不清冰块深处的魔剑。紧接着他倒退一步,突如其来的巨大爆裂声充斥了整个空间,震得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封存魔剑的冰棺猛然炸裂,碎冰四溅,裂片利如刀剑。它们撞到坚硬的墙上和地上便粉碎了,但当阿尔萨斯跪倒下来,下意识的用手臂护住头部时,他听到一声猝然终止的惨叫。
“穆拉丁!”
冰锥把矮人撞飞了几尺。此时他仰面朝天的躺在冰冷的石地上,一只冰矛刺穿了他的身体,鲜血从伤口缓缓流出。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身体瘫软无力。
阿尔萨斯慌乱的爬起来冲到他的老朋友、老教官身旁,一边扯下手甲。他用一只手臂环绕着穆拉丁瘫软的身躯,把手放在他的伤处,祈望圣光给予他治疗的能量。罪恶感仿佛要将他撕碎。
这就是那个可怕的代价么。竟然不是他自己的生命,而是曾经关心他,教导他,支持他的挚友的。泪水刺痛他的双眼,他深埋着头,向圣光祈祷。
都怪我的愚蠢,这代价该由我来付。求求您——
很快他便有了感应,如同挚友熟悉的轻抚,圣光再次灌注于他,祂是那么温暖而亲切。阿尔萨斯咽下了啜泣,看着光芒再次包裹他的手掌。他已经堕落得如此之深,但还来得及,圣光还没有抛弃他,他唯一需要做的只是敞开心扉迎接祂。穆拉丁不会死的,他可以治好他,然后他们一起——
他的颈后一阵寒意。不,不,不是在颈后……而是在他的意识深处。他立刻抬眼看去——
然后惊呆了。
魔剑自己挣了出来,插在了他的面前,苍蓝色的符文散发出冰冷耀眼的光芒,将剑身完全包裹。而阿尔萨斯自己发出的光芒却从他手上黯然消褪,他爬起来,几乎神魂颠倒。霜之哀伤等待着他,如同情人等待着意中人的触碰,等待他将它唤醒,让它大放异彩。
他意识深处的声音并未停止。这才是正道。信仰圣光是多么愚蠢。它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它没有拯救不败,它无力阻止瘟疫的铁蹄踏平他的王国、灭绝他的人民。而这力量,霜之哀伤的力量——是唯一能与恐惧魔王抗衡的。
虽然穆拉丁在这场可怕的战争中意外受害,但很有可能他将是最后一个牺牲品。阿尔萨斯站了起来,步履不稳的走向那发着光的武器,他的手颤抖着够向前方,上面还染有挚友的鲜血。剑柄和他的手指契合得如此完美,仿佛他们就是为彼此而生。
冰寒刺穿了他,通过他战抖的手臂传遍他的全身,直刺进他的心脏。开始的感觉无比痛楚,他隐隐感到一丝警惕,但霎那间,一切都变得非常美妙,极度美妙。霜之哀伤是他的了,他也是霜之哀伤的,它在他意识深处低语着,抚慰着他,仿佛从来就属于他。
他欢呼一声,高举魔剑,以惊叹和狂傲的眼神凝视着它。他将会处理好一切——他,阿尔萨斯·米奈希尔,荣光四射的霜之哀伤现在成为了他的一部分,如同他的意识,他的心脏,他的呼吸,他全神聆听着它所揭示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