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习容掖好被角,紧了紧衣服靠在窗边,这里的山风不似纯阳观,凉却薄,带着泥土与泉水的潮湿味道。如果将来有一天,隐居于此也好。这世上的纷扰,果真不适合我。心底忽然闪过一抹红色,转身看了看熟睡的习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晚,我做了个梦,梦到了在莲花峰上临风哀叹的师傅,梦到了四季如春的万花谷,梦到了那夕阳如血黄沙漫漫的边关,梦到了站在城头指挥千军万马的习容,和他转身时一抹凄凉的笑容……
“嘶……”习容按着伤口,无奈的笑道:“还是吵醒你了?”
我走过去扶他躺下,“没有。口渴么?”仔细检查了习容的伤口,还好,没有裂开。
“嗯。”习容低着头,让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接过碗里的水,便沉默起来。
“你……”习容喝光碗里的水,顿了顿,终究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路上遇到了山里的采药人,这里是他的歇脚的地方……”接过习容手里的水碗,放到桌上“越影和踏雪被我赶向枫叶镇了。如果顺利,应该能引起先锋营的注意。这几天你就在此好好养伤……”
“辛苦你了……”习容看过来的目光,有我不能了解的含义。只是,心跳的厉害。
“你好好休息吧,离天亮还早,我去外面透透气。”我退出去掩上门。行至门外,只见那采药人依旧青衫,手提酒坛坐在楼梯上。
“姑娘,这山中景色如何?”正在想如何开口,那人却抢了先。
“山清水秀。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那人听了轻笑一声。“可惜,到了冬季,就没有此番景色了。”
“四季景不同。公子太贪恋眼前的景色了。”坐到那人旁边,酒坛已空,却不见那人有醉色。眸子中抛却了白天所见的算计,只有温润如水的波光。到底,我有没有信错他……
树影掩去了月光,正要起身,那人又开了口。
“姑娘,美玉与石头,你选哪样?”
“石头。”
“为什么?!”他惊愕的抬头。
我起身拍去身上的土,背对他“因为美玉,终究也是石头。”说罢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内。
“美玉……也是石头么?……呵呵……”
月色重新撒在小屋外的时候,那采药人已经不知去向。
………………
“我说莫大哥,莫大侠……莫老道!都三天了!这方圆500里地上的草都快被我们踏成灰了,怎么还找不到大哥?!”说话的正是那日枫叶镇前的天策小将,此时他与莫尘在越影的带领下来到了当时习容跌下马的地方。
“你叫唤啥?!你以为我不急啊!”莫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树荫下默默运功,凝神聚气。饶是越影给他们带了过来,却仍然找不到习容的身影,值得一寸一寸的搜山,奈何人手少,一天下来搜不了多少还搞的精疲力尽。
“我说莫大哥,你快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天策小将围着越影转了两圈,恨不得能让越影开口说话,最后还是垂头丧气的回到莫尘身边。不多时,莫尘叹了口气,抓了抓头,无奈的笑道“想不出。我休息好了,继续搜山吧。”说罢一马当先冲进树林。
“莫老道!!”身后天策小将气结的大吼。
……………………
这几天习容在采药人和我的照料下已经能够下床走路,并且内伤也靠着秦胤如的药好转的很快。这一日采药人说有味药材不够了,要上山去采,所以收拾了工具出了门。习容来到我身后说到“这人心计颇深。你要小心。”
“嗯,知道。”轻点了下头,转身取了衣服给习容披上,“山上风凉,你还是进屋歇着吧。”
“这几天我看出,他……好像对你有意……”习容望着远处的山林,忽然说。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无奈的看向习容,“你别乱说。”
“其实……我也是……”习容转过头,将我的手握在掌心,眸子里的热切与期盼,让人不知所措。切莫贪恋人间情爱,掌门如是说。惊觉间抽回手转身进了屋,刻意忽略身后习容失望的叹气声。凝神聚气也无法平复下来的纷乱心境,这是……情吗……
………………
“咦?莫大哥,那有个人,我们过去问问吧!”天策小将指着山上弯腰采药的青衫人影,呼唤着找的满头大汗的莫尘。
“嗯,也好。”莫尘提起轻功,梯云纵身法展现,两步间跃至那人身边,“这位兄弟,请问……”
“你们要找的,是一位姑娘和一位公子是吧?”那人转身擦了擦额头汗,“他们现在我处休养。你们跟我来吧。”
莫尘和天策小将疑惑的对视了一下,呼喝人马紧跟在那人身后。
“兄弟怎知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他们?”莫尘拱手问到。
“呵呵,你的衣衫和那姑娘的几乎一样。应是同门派的。”采药人笑道,“你们那么多人,还怕我骗你们不成?”
“兄弟误会了……”
“呵呵,玩笑话,莫当真。”
谈笑间采药人带着他们来到了木屋门前。
“飞絮姑娘,看我带了谁来。”我正在屋内帮习容换药,采药人推门而入,身后跟着莫尘师兄和一名天策小将。
“师妹!”
“大哥!”
“师兄~”几日来的奔波与担忧,在见到莫尘的那一刻化为安心。“师兄,你怎么会……”
“说来话长。改日再跟你细说。习容的伤怎么样了?”莫尘也露出放心的笑容,转过头望着习容。
“莫兄,呵呵,我已无大碍,多亏了飞絮姑娘的悉心照顾。”习容拱手说道。
“大哥!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再找不到你我们都打算……”见天策小将在一旁有些高兴的忘了形,习容急忙抬手阻止。在天策小将的搀扶下来到采药人面前:“这些日子多亏了这位兄弟我才能捡回一条命,还望告之姓名,我习容定当报答!”
采药人摆了摆手,“救死扶伤乃是本分,不然我学这医术何用?呵呵,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回去后要多休养才是。”
直至走时,那采药人还是没有说出他的姓名,只是我有种强烈的直觉,我们……一定会再见到他……
我们走后的那夜,采药人提着酒坛再次坐到了楼提前,一样的明月,一样的清风,唯独身边少了一个人,“有酒径须醉,无事莫关情……”那人低喃了一句,将坛子里的酒饮尽……朝阳初现,这清泉畔的小木屋已经人去屋空,空有灶上旁的一篮草药,证明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莫老道,这离少林寺还有多远?”天策小将打马行至莫尘身边问到。自从那日离开后,我和莫尘一行人来到了枫叶镇,整顿了几日,等习容的内伤没了大碍,便启程前往少林。天气愈发的热了,此时的我们,正在前往少林的官道上。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看向莫尘。莫尘正冲天策小将笑道,“快了快了。莫急,莫急。”哑然失笑,这个莫尘师兄,出来许久,倒是比从前有趣多了。这一路上天策小将被他气的是七窍生烟,奈何有习容在,又不敢与莫尘打闹,只得瘪了瘪嘴回到队伍中。记得第一次见到莫尘师兄的时候,是在论剑峰举行的一次同门师兄弟的切磋比武大会上,他与鸿鹄师兄的比剑,不用内力,只比招式,两人均是见招拆招,打的难分难解,那时的我对剑招还不能完全融会贯通,但也看的出,莫尘师兄要略微占了上风,最后果然不出所料,鸿鹄师兄被莫尘师兄挑飞了剑。掌门说,鸿鹄师兄心高气傲,不得剑法真意,要莫尘师兄多多指点。那时候的莫尘师兄不苟言笑,最大的兴趣就是练剑。七萋说过,看他的生活简直和我的有一比,同样无趣。想起以前的趣事,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在想什么?”习容打马过来与我并排而行,“笑的那么开心。”
“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那个严肃的莫尘师兄,现在看来,变化真是不小。”看着天策小将一脸怨念的跟在莫尘身后,笑着答道。
“嗯,的确是,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个臭小子吃瘪。呵呵……你……笑起来很好看。”习容看了看他们两个,转回头来,目光灼灼。
“你……”红了脸,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忽然看前面的凉亭,伸手一指,“我们比比看谁先到那凉亭,迟到的晚上守夜。”说罢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虽然这一路来他们从来没让我守过夜,但这一慌之下,乱了分寸,竟是说了些不可能的赌注。
身后的习容只是笑笑,扬鞭策马追了去。
“喂!你们两个干什么去啊?!……追!赶紧追!”莫尘看我们两个狂奔,不明所以的招呼了整队人,却被天策小将拦了下来。
“大哥谈情说爱,我们怎么能跟着扫兴去?”天策小将看着莫尘吃瘪的模样心道一声爽快!摆了一张小人得志的脸在莫尘前面晃来晃去,“他们去了前面的凉亭,只要保持安全距离就可以了。哈哈哈哈哈~”说罢夹了马腹,不紧不慢的追了过去。
…………
“阿弥陀佛……东方谷主,多年不见了。”玄正对东方宇轩行了一礼,旁边的小和尚忙端上一杯茶放到东方宇轩身旁的桌上。
“方丈身子好些了?”东方宇轩笑了笑,端起茶碗浅饮了一口。
“已无大碍。”玄正笑道,“这一路还算太平?怎么不见习容?”
“嗯,习容应该在路上了,我让他护送一个纯阳女弟子过来。”东方宇轩摸了摸胡子,望向门外,“我们在路上耽搁了一两天,按理说,应该是能碰上的,只是到现在没看到他们的踪影,不知是何原因。”
玄正心中一顿,暗道,莫不是路上遇到了杀手?“净德……”门口的大和尚应声进来“你去带几名武僧到山下接应。”玄正见大和尚领了命,遍转头问东方宇轩“是李掌门的徒弟?”
东方宇轩摇了摇头,放下茶碗,“不,是于睿的弟子。……他的弟子,好像姓莫。”东方宇轩顿了顿,继而说道“这次的事情,可有头绪了?”
“那个孩子,唉……都是定数。”玄正低声念诵起经文。东方宇轩在旁听了,心事重重看向别处。
…………
几日后,我与习容等人在少林寺山下见到了净德和尚,由他带领我、习容、莫尘上三人少了林寺,天策小将率先锋营的其他人归了队,虽然疑惑少林寺下怎么会有那么天策军驻扎,但还是什么都没问,先去拜见了玄正方丈,并把来时候的经过像东方宇轩和玄正一一道来。
“听说,纯阳李掌门有一封信给我?”东方宇轩温和的笑笑,我忙掏出怀里的信,递了过去。东方宇轩看着信中的内容,皱起了眉头,“李忘生察觉到的事情,似乎和我们所想的一样。”说着将手中的信递给了玄正方丈。
“善哉,善哉……又是一场浩劫,阿弥陀佛……”玄正难掩悲色,似乎是沉浸在回忆当中。
东方宇轩看了看玄正,转回头对我们说道“是时侯让你们知道一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