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渐渐沉入黑暗。
荒漠之中,视野特别寥廓。西边的晚霞层层叠叠,却透出不吉利的灰色。而孤独地矗立在一片荒芜中那唯一的建筑,便是在瀚海大沙漠边缘、靠近剑门的金狼所开的小客栈。
剑门一战已歇,然而,天道盟三个人里,墨云断臂、任桓之晕倒,唯一能走动的楚西华当下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包扎好墨云的伤,又在剑门断崖下找地方藏好任氏押送的官饷银两,然后用马驮着他和任桓之,赶到这方圆百里唯一可以休息的地方来。
这一番折腾之下,天色也晚了。
“老板,帮我找个房间。把马牵到后院去,多给些马草。”
楚西华一手扶着任桓之,一手扶着墨云,走进客栈的时候,少数几个客人不由得都抬起头看这奇怪的三人众。
当先进来的楚西华,修眉星目,身穿长衫,书卷气浓厚,是一派风度翩翩的书生模样。如今他却衣衫上尽是尘土,狼狈不堪。但是在三人之中,还是他的情况最好。
他扶着的墨云,在众人看起来是个受了重伤的小个子,右手齐肘而断,浑身浴血,看得那些旅客脸色阴晴不定。
而任桓之却是一脸疲倦,虽然已经清醒,却连走路却感吃力,面色也不好看。
这三人出现在客栈之内,自然立刻吸引了众人目光。
楚西华扶着墨云坐下,连忙团团一揖:“诸位,打扰了。我们三人结伴出行,遇到悍匪,在下的朋友在匪徒手里受了伤,好不容易逃出……”
他的故事实在乏善可陈,既无英雄壮举,也没有美女艳遇的桥段。那些客人照例感叹几声“天下不太平啊”之类的话,便又转头回到自己的喝酒聊天里去了。
楚西华摇头苦笑。
客栈的老板金狼已经过来,看着墨云,不由问道:“这位小兄弟,你伤的可严重!我们这方圆百里,恐无医师,若你不介意,我便飞鸽传书通知敦煌的西陆商会,看看这几天有没有商队经过!”
墨云看起来柔弱矮小,性格却很要强,笑道:“不必,我自己理会。”
“西陆商会的商队?”任桓之插口问道。
“不错,小哥可能不知道,如今中州商会和西陆商会几乎把持了两地商业,互有贸易,一般商队从敦煌到天下城,来回旬月。除了向导、马夫,还经常配备医师。”金狼笑道。
“如此,劳烦老板了。”任桓之微笑道。
金狼转身离去,墨云已低声道:“阿桓,为何要平白无故,通知什么商队?”
“剑门一战,必定惊动地方。这一带是洛川夏侯勒的地盘——”任桓之低声道,“安全起见,混在商队里走是最好。”
“原来如此……”楚西华皱起眉头,“可,话说那洛川将军夏侯勒,不是正宗的玄兵么?既非盗贼,更非流寇,为何名声这么差?”
“如今天下,有为了一餐一饭,就奋起杀人越货的。有不受嗟来之食,宁可填死沟渠的。也有似夏侯勒这般,身居高位,手握军权,却把这力量用来与草民争利的。”任桓之的指关节轻轻敲在桌面上,有节奏地响着,“这条明珠古道本来极其繁华,联通中州和西陆,两边贸易往来十分频繁。如今却如此荒蛮寥落,有他夏侯将军的一番功劳。”
“是如此么?”楚西华摸摸下巴,又想起一事,低声问,“那,我们今天拿到的那批银两——”
“嗯,若被夏侯勒的军队发现,怕是逃不过他手心。”
楚西华双眉紧皱,想了一想,便道:“那,老大,我要赶快通知其他天道盟的兄弟来接应。”
“接应可以,就不必和我们碰面了。”任桓之眼底看向那几个在客栈中的客人,“我们形迹可疑,怕是早已有人报告夏侯将军了!”
楚西华摸摸鼻子,趁着金狼送酒菜的间隙,便溜到院子里来。
这客栈背靠着一带浅浅的山坡,他绕到坡后,面朝大漠,四下望了望,就从怀中取出个筒状卷轴。
这卷轴看起来平淡无奇,但楚西华一拉开系着卷轴的丝条,一些幽蓝色的灵火立刻飘出来,绕着卷轴飞舞。
这是根据仙族法门而制的千里传信密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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