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族大多居住在五星仙阙,却也有高下等级之分。上古诸仙称作元仙,如今星阙居住者被称作飞仙,还有一些散仙、地仙往来人间,隐居山野。偶尔有一些仙族制造的法物在市面上流传,成为达官贵族争抢的对象。
千里传信的密卷倒不算稀罕的东西。只因大玄朝开国以来,开国皇帝慕容建得到仙族帮助的缘故,后来大力说动仙族在人间选擢根骨优秀的少年,传授仙术。经过传授的人类机缘得巧,也能飞升为仙。
也有一些修仙之人专门制作各类仙术卷轴,以提供人类生活的方便。
楚西华在卷轴上疾书,要附近的天道盟兄弟们赶往剑门,处理任家骑手的遗体,以及带走那笔官银,送往敦煌。
那些官银本来是送往瀚海沙漠,交给驻军充作军饷的。天道盟此次对官银下手,却是为了完全相反的目的。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大玄朝天下城四武门之一的任氏少主任桓之,就是天道盟的组织者。
写完诸事,楚西华微一犹豫,又在卷轴上写下一句:
“至于那魔人尸身,也需妥善掩埋,勿使魔人现世之事外传,避免朝野惊惶。他所携带的宝箱,勿自行开启,送到敦煌后再处理。”
他是楚氏史官的弟子,自小通读史书。天上地下,人、仙、魔三族并存,但魔族早在千百年前已迁往雪国的尽头,那传说中的无尽黑暗处,只有一些低等魔物在神州流浪。如今出现人类入魔,不管这件事情怎么会发生的,光是这个消息已经可以引起无限恐慌。
而黄敬护送的那个宝箱,他百忙中检查了一下,是个小小木箱,色泽血红,贴着奇异的封印符文。他略作试探,已发现那符文中有上乘仙术,不敢自行开启,就和那些饷银先放在一起了。
他写完卷轴,默诵仙术咒语,只见那卷轴悬浮在空中 ,字体发出一阵金光,忽然开始燃烧。
金色的火焰舔舐纸面,不多久,空中只剩下一些浮灰。那幽蓝色的闪光也渐渐归于安静。
楚西华知道信息已经送出去,于是安心返回客栈。
客栈里火光正炽。天气越来越冷了,客栈老板金狼是个细心妥帖之人,早已把火塘扩大,保证底层大厅个个角落温暖如春。
他见任桓之面色不佳,心想,这少年郎怕是初次远游吧!
一想到他遇到悍匪,金狼这古道热肠的人便觉得有点可怜,立刻上楼取了一件毛裘,不顾任桓之推辞,就批在他身上,帮他暖身。
任桓之缩在毛皮大氅内,面色青白,正是因为白天拔剑斩杀黄敬,妄动元气,而导致血脉反噬。
他这毛病很是麻烦,幼年时,每次触碰刀剑就会幻象迭生。父亲托了仙族来诊治,只说是血脉逆行,也正是因为这体质,十几年来父亲和长兄都放任着他,也不让他习武。倒是落下了个不成器的二世祖名声。
任桓之忽然想,如果自己能舞刀弄剑,刚才在剑门,墨云是不是便不用断臂?
“阿桓,你怎么了?”墨云见他脸色有异,问道。
任桓之凝目在他断掉的手臂上。
如果我能用剑……
“若刀剑无忆,便思饮血杀人。若刀剑有忆,便有无穷战事述说。对这孩子,有害无益。”
那时候,那个青衣白发,看起来十分温和的仙族尊者站在他面前,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对父亲如此说。
“那岂不是终身不能习武?”
青衫的仙尊温和地笑了笑:“即使不能习武,若任将军有意,本尊可以教他一些防身护体的仙术。”
“能否沙场征战,保家卫国?”
“不能。”
“能否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不能。”
“能否遇挫不折,不惧强敌?”
“不能,”那青衫仙尊笑着摇头,“任将军,吾等仙族强调心魂之纯净,而你所求的,都是人间杀伐征战——只会污染人的心魂,致堕修罗道中!”
他这话一出,任桓之一愣,身边的大哥任晴川早按奈不住,右手握上刀柄!
任渊却挥手,阻止了任晴川的行动。
他看看任桓之,沉思着,摇了摇头。
“武门之后,修仙无益!”
那青衫仙尊叹息一声,状甚遗憾:“如此……天道弄人,便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吧!”
那时候任桓之还年幼,懵懂中,只是记得这些对话。
及至年岁稍长,他才明白:自己终身不能习武!
而修仙的希望,又被父亲扼杀!
也许,父亲宁愿家中有个庸碌无为的儿子,也不想在这武力冠绝天下的家族中出现一个飘逸出尘、格格不入的修仙者吧!
于是,从整个童年,到少年时代,任桓之只能看着大哥晴川和其他堂兄弟们,习武、练剑、带兵、出征!
换做别的孩子,难免对这样的命运有所埋怨,任桓之对这命运却看的很开。没有挥剑的手,他至少还有想问题的脑子。
但是此刻,他第一次感到无力——如果我能用剑,是不是能保护自己的兄弟?墨云是不是就不用断臂?!
这时候楚西华走过来坐下,拿起酒杯斟酒,忽然“咦”了一声。
“老板,你们客栈最近装修过?”
这客栈仔细看起来,下面的地板,四周的桌椅都是旧的,屋顶却是新的。墙壁更是奇怪,四壁有明显的拆除后又整修的痕迹,靠近屋顶的地方都是新的砖石墙篱,新旧交界处还留下难看的痕迹。
“你们几位小兄弟有所不知!”金狼过来上酒,一边随口说,“就在前几天,有几个月氏人在这里和澹台家的剑客决斗。”
“哗!月氏人?是那个俱物绿洲的民族?他们一族可好勇斗狠的很!”楚西华一听到这句话,眼睛忽然亮起来,仿佛登徒子看到窈窕淑女,守财奴看见千金宝藏,“澹台家的剑客?那岂不是驻守瀚海的澹台氏天曜剑武的人?听说他们前段时间血洗绿洲,难道就是那件血案的流毒?”
“公子爷,您对他们的恩怨倒是清楚得很!”
“那当然。澹台氏乃天下四大武门之一,精通剑技。几年前,澹台家的长子澹台名成年从军,带领一支亲手栽培的剑武士,号称天曜剑武,前来瀚海沙漠屯军。”楚西华凝神回想,“他带的军队,战力惊人,数年来纵横西陆,名声倒也不错!”
“这个我倒也听说,”金狼叹息,“只是前段时间这支军队忽然举起屠刀,杀害俱物绿洲的月氏人,两边结下仇恨……在我们客栈决斗的,就是月氏的两个勇士,和那个统领澹台名!”
任桓之扬了扬眉:“是他?!”
“不错!”
“如果是他,那月氏人绝不是对手。”任桓之沉吟,“他只要拔剑,就能解决对手,又怎么会毁了你的客栈?”
金狼回想那一晚,澹台名果然是面对大阿尔兄弟时,从头到尾都没有拔剑,不由得大为叹服:“没错没错!他正是如此!这客栈不是被他们决斗毁的!而是后来出现一头巨大的石魔,几乎害的我们客栈的人,性命不保!”
“——石魔?!”楚西华大为兴奋,“熔岩石魔,还是血石魔?”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