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第一次见到任晴川,是存了特别的心意的。
不为别的,就因为那三年前在御前比武大会上,第一次被别人介绍给任晴川时,这个铁一样的男子听到了她的名字,却没有一点笑话她的眼神,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和她行了礼,聊了天。
——当然,后来她就明白了,其实任晴川就是这么一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笑来,死活没有幽默细胞的人。
可惜那也晚了。
慕容慕容等任晴川站直了,就背着手儿绕着他走了一圈,又把脑袋凑到他鼻子底下,仰着头研究他直挺的鼻梁:“我说你呀,是不是不待见我来这里呀?”
“公主言重了。”任晴川一低头就能看到她乌溜溜亮晶晶的眼珠子,鼻子底下飘来一阵微微的兰馨清香,吓得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垂着眼睛,“这里是军中,西陆战事未平,边疆多风险。公主还是早日回天下城的好——”
“我在天下城呆了好多年了……”慕容慕容撇撇小嘴,“闷得慌!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上次见面还是上元灯节呢!你还送了我一盏小花灯,你记得不?”
任晴川苦笑一下。那小灯本来是在灯节上买了,准备回去送给府中各堂妹的,结果遇到公主也在逛灯节,看她眼巴巴盼望的样子,只好送给了她。
“看来你真是一点也不想我。”慕容慕容大感无趣的站直了,“即使……我是你的未婚妻……”
“末将不敢。公主和末将还未正式成婚,如今共处一帐,于礼不合。”任晴川硬梆梆憋出这几句,慕容慕容听了,眼圈微微一红,却立刻笑起来。
“哦,于礼不合呀。我知道你带着任氏天卫铁军,军中不能有妇人。可如果是公务,却又另当别论了吧?”
“公务?”
慕容慕容的深衣领口,松松地插着一个红色的丁香结。那鲜明的红色衬得她肩颈之间的肌肤,莹白如玉。她伸手一拉,就把那个绳结拉了出来,原来连着一面玉牌。
“任氏天卫铁军将军任晴川听令。”
任晴川一望,那牌子上却是大玄朝慕容家的徽记。他知这是皇令,立刻跪了下去!
“今四海升平,朝野满盈,却有大荒诸邦不服王化,恣意生事。朕令任晴川统帅天卫铁军、天曜军枕兵西陆,以待出征大荒,平定叛邦。皇女慕容监军,所至如朕亲临,钦此。”
任晴川心内感到奇怪,为何会派个公主来监军?但想着历来监军都是皇上的亲信,和他们相处总不太愉快,如今慕容公主总不会有那般难缠——
——倒也未必。
他轻轻叹了口气,叩首接令。
慕容慕容俯视着这男人的后脑勺,那句轻轻的叹息她听在耳内,心底十分难过。
“若不是你铁面无情,我又何必拿出皇命来压你?”她在心底说着。她是伶俐聪明的女子,自然知道任晴川对自己一向冷淡。
她本是多情的女子,只是长处深宫,内心的热情无可宣泄,又过于聪明,懂得人心冷暖,因此分外孤寂。如果她冷漠一点,也就不容易受伤害。如果她愚笨一点,也就自欺欺人以为自己是受未婚夫宠爱的,可惜她既不冷漠,也不愚笨。
慕容慕容努力笑了笑:“起来吧。你是跪这块牌子,可别跪我。”
任晴川起身了,比慕容慕容几乎要高一个头。他俯视着她沉默着想,男人和女人真是不一样,眼前这个女子身份尊贵,可她的身体却那么纤瘦弱小。
这么想的时候心底忽然有一种火焰的感觉。这感觉却和见到任桓之时的怒火完全不一样,猎猎的烧得他心疼。
他正在想,慕容慕容忽然问:“对了,我听说你的弟弟桓之也在军中。”
“不错。”
“他有血脉逆行的疾病吧?今年上元灯节,你不是拜托我帮他找药?”慕容慕容笑盈盈地说,“我找了宫里的御医,可他们也没办法,后来正好有位仙族玄星阙的尊者来宫内,我向他讨教,得了一些丸药,也许可以给你弟弟治病!”
仙界分为五重星阙,其中斗星阙、镇星阙、惑星阙的仙人,凡人几乎无知。但玄、辰二阙的仙人却常来人间来往,任晴川也有耳闻,当下自然回答:“太好了!桓之这血脉逆流之症,是与生俱来的,十几年来我们束手无策,如今你有仙丹,真是太感谢你了!”
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任桓之触犯军法,眼看就将处死,一下子沉默下来。
慕容慕容看他脸色不对:“怎么?”
任晴川一声浩叹,就将任桓之之事讲给她听。
“那,我去见见他吧。”
慕容慕容听完,若有所思。
3